设计低碳足迹展览

如何设计不会“直奔垃圾填埋场”的展览？下文是一些可供指导的准则。这张照片中，设计师邀请公众带来令他们感到快乐的黄色物品。这些众筹的回收物品共同组成了一面以心理健康为主题的“阳光之墙”。
图源：CambridgeSeven

作为一名展览设计师，我经常听到博物馆工作人员说，他们在整个展览流程中最不喜欢的环节，就是看着展览拆除，心知大部分展陈材料将被送往垃圾填埋场。这种浪费是可以避免的。我相信我们的行业能够做得更好。那么，如何设计博物馆展览，才能最大程度减少浪费，并尽可能降低对地球的影响？本文将介绍一个致力于实现这一目标的运动——“可拆卸设计”（design for deconstruction），并分享如何借助免费的在线资源，在材料采购与回收中降低展览的碳足迹。

可拆卸设计

“可拆卸设计”（design for deconstruction又称design for disassembly）为一种结构搭建理念，旨在使所搭建的结构在生命周期结束后，各部件能够方便地再次利用。在展览方面，这意味着在设计组装细节阶段，我们就假定展览结束后，会拆解各个模块，回收展柜、底座和基底板等部件，用于新的展览。简单来说，就是“用夹子和螺丝，不用钉子和胶水”。思考是否有能够方便拆解且不破坏材料的连接方式。（这通常意味着展览设计标准将接受螺丝裸露在外。）可拆卸设计还可包括在多个展览中采用一定程度的标准化规范，例如明确标准化的展具、展柜尺寸、展板尺寸，以在不同展览中重复利用。如此一来，从一个展览回收的材料就能更容易在另一个展览中使用，最大限度减少浪费。

CambridgeSeven的设计师在曼哈顿海滩的Roundhouse水族馆，以“可拆卸设计”为指导，设计了此面捐赠者墙。设计师选择了一种既牢固又能作为鱼眼装饰的螺丝。更新捐赠者名单时，不必替换整面墙，只需在鱼形部件上打印名称，或添加、去除相应的鱼形部件即可。

多次重复使用材料不仅能避免浪费，也是降低展览材料碳足迹的最佳途径。在此限制下打造美观且富有吸引力的展览，需要设计师具备更高的水平，但完全可行。虽然在材料磨损后翻新可能需要更多时间与人力，但如此利用资源的好处是，与购买新产品相比，所消耗的资金往往会留在本地，而非流向外部公司。此外，对于预算有限的博物馆来说，这种做法更具优势，因为它们早已习惯由于必要原因，重复利用材料。

采购低碳足迹材料

碳足迹是指隐含碳排放，即材料在生产与使用过程中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量。这些排放通常是化石燃料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但即使温室气体排放物包含的元素不是二氧化碳，也通常会用CO₂e（即二氧化碳当量）来表示，以便比较不同温室气体的影响。例如，1千克甲烷（CH₄）的排放量等于29.8千克二氧化碳的排放量。

我们可以将这一概念应用于展览材料与建造技术，衡量自身的可持续性。例如，伦敦设计博物馆（Design Museum in London）在2021年10月至2022年2月举办的临时展览“浪费时代：设计有何作为？”（Waste Age: What Can Design Do?）创办一个碳足迹极低的临时展览。展览结束后，博物馆聘请URGE Collective设计工作室进行环境审计。（译者注：环境审计指对组织所处环境状况所进行的系统、定期和客观的评估和记载，识别组织活动造成的或可能造成的环境问题,并采取相应措施加以消除，防止问题实际发生。）通过分析展览材料、展品运输、Zoom会议和电子邮件等环节产生的隐含碳排放，工作室收集了该临时展览的碳足迹。结果显示，对环境影响最大的设计选择是将建筑能源更换为100%可再生能源。由于展览在现场搭建，可再生能源减少了85%的碳足迹，从原本预计的185吨二氧化碳当量降至28吨。

该展览还通过使用回收材料来降低碳足迹，例如使用以往展览的中央墙体和底座。新建展墙与展具时，设计师选择了本地黏土、羊毛和工程木等材料，此外，还使用生土砖砌墙，并且无固定装配件设计，以方便日后展览重复利用。审计中令人意外的是，碳足迹最高的材料竟是不锈钢螺丝。展览中部件组装使用了约4,800枚不锈钢螺丝，共产生1.9吨二氧化碳当量，约占总碳足迹的7%。通过改用木框架墙代替铝质龙骨，可减少1.5吨二氧化碳当量；使用生土砖代替烧制砖，可减少6吨二氧化碳当量；邮件、视频会议、文件共享等数字化通信方式产生约0.75吨二氧化碳当量，约占总碳足迹的2.7%。

图源：菲利克斯·斯佩勒（Felix Speller）拍摄，由设计博物馆提供

图源：菲利克斯·斯佩勒（Felix Speller）拍摄，由设计博物馆提供

在监测展览的碳足迹时，有时可能需要像设计博物馆那样进行全面环境审计。要获得100%准确的碳足迹估算，可能需要聘请专家。但如果目前无法做到这一点，而目标是获得90%“大概”准确的数据，你也可以自己快速完成。这些大致估算的碳足迹模型可以帮助利益相关者了解不同材料影响项目碳足迹的方式。

以下是一些可快速查找碳足迹信息的工具，可用于评估您考虑使用的材料：
文化遗产可持续性工具（STICH）碳计算器
该网站由国家人文基金会资助创建，虽然不完整，但为博物馆和文化遗产机构常用的许多材料提供了以二氧化碳当量为单位的碳足迹数据。
建筑隐含碳排放计算器（EC3）
这个强大的在线工具需要使用姓名和密码注册，但免费使用。它由华盛顿州的非营利组织Building Transparency创建，主要面向建筑师。如果你在寻找STICH网站未收录的某种建筑材料产生的碳足迹，EC3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它会提供特定产品的碳足迹范围，包括保守估计或最坏情况、平均碳足迹以及低碳足迹。

在循环经济中实现材料回收

通过一些努力，博物馆员工可以为许多即将拆除的展览或展览组件找到第二个归宿，或者为新展览接收二手材料。使用回收材料设计新展览往往更具挑战性，但重复利用材料是建立真正循环经济的关键。我们当前的经济模式是线性的，从低成本生产走向垃圾填埋场。而循环经济旨在最大程度减少浪费，创造可再生、可修复和可重复利用的高质量产品。这种方式需要更长的学习适应过程，并会直接冲击我们作为设计师长期以来的工作模式。然而，我们可从社区收集物件和材料，丰富所讲述的故事，并增强故事的吸引力。回收材料通常与社区中的人或某个地方的历史有更深的联系。

麦迪逊儿童博物馆（Madison Children’s Museum）的移动垃圾实验室展览（mobile Trash Lab exhibit）依靠回收材料，激励观众减少垃圾并重新思考与废品的关系。图源：麦迪逊儿童博物馆

图源：麦迪逊儿童博物馆

以下是一些在线资源，可助您寻找用于展览的回收材料：
这是一个开源地图网站，标注有支持循环经济的本地商家，如剩余建筑料经销商或二手建筑物品经销商。

该网站主要面向艺术博物馆，涵盖出展柜、玻璃橱窗、运输箱等免费或待售的物品，并可按地点筛选商品。

这个在线个人广告网站仍是寻找本地家具或物资的好去处。通过“出售”分类下查看“免费”部分，可以找到附近提供的免费家具、胶合板、其他木材碎料、亚克力等。

该网站由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展览发展集团责任有限公司（Exhibitions Development Group, LLC）托管，提供临时展览租赁服务。Culturenut线上卖场可协助博物馆回收利用并升级改造材料，范围涵盖礼品店出售的石碗、二手基座标牌、恐龙服装和家具。Culturenut专为博物馆设计，但经销范围并非局限于当地社区，因此顾客通常需要支付运输费用。

尝试加入脸书（Facebook）兴趣小组，探索历史建筑和小型博物馆或了解本地（州）博物馆协会。这些小组通常设有卖场，是发布你想获取或处理物品的绝佳平台。

Freecycle网站致力于防止优质物品流入垃圾填埋场。该网站将搭建网络，连接你与物品赠送者。该网站并非专为博物馆设计，但服务范围仅限于当地社区。

博物馆展览设计师可以使用上述工具以及其他资源，研究展览建材的各种选择。在研究中，我会列出展览的预期寿命和材料的寿命，以便博物馆做出选择：是使用碳足迹较高但能维持整个展览周期的材料，还是采用价格较低、碳足迹较低但可能需要更换的材料。

在收集材料的二氧化碳当量碳足迹时，确保进行公平比较非常重要。首先，要关注功能单位，这表明计算碳足迹时考虑的材料量。一种材料的单位可能是1公斤，另一种可能是1立方米。其次，要关注碳足迹考虑的材料生命周期。例如，STICH碳计算器计算碳足迹时，考虑的周期为“从摇篮到工厂大门”这一过程，又称A1至A3阶段，意味着其碳足迹计算包括原材料提取（A1）、运输到制造商（A2）和制造过程（A3）三个阶段。其他碳足迹分析可能还包括建筑施工阶段的碳排放，如运输至建筑工地过程（A4）或室内安装（A5）。在编写环境产品声明（environmental product declarations）时，制造商还会考虑产品使用阶段（B1-B7）、报废阶段（C1-C4）以及重复使用、回收和再利用潜力（D）。A到C生命周期阶段的碳足迹数据称为“从摇篮到坟墓”，而全面分析产品翻新或回收再利用能力的数据包括A到D，被称为“从摇篮到摇篮”。重要的是，确保在相同的功能单位和生命周期范围下，比较材料的碳足迹。

学习这些技能不仅有助于博物馆和设计师更全面地评估所选材料的环境影响，而且还能帮助她们更好地在两种方案间做出选择。我们都需要改变展览设计与安装的方式，共同寻求减少对人类、动物及生态系统影响的方案，最终实现再生设计，为社会带来更多益处而非伤害。（译者注：再生设计是一种以恢复生态系统功能和资源再生为核心的设计理念，强调通过前瞻性思维和多学科方法，创造对环境具有积极影响的设计系统。）

俄亥俄州扬斯敦OH WOW!儿童科学与技术中心（OH WOW! Children’s Center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的礼品店通过重用旧址的外墙标牌，增添了自身特色。店内货架也由之前展览的回收材料制成。
图源：CambridgeSeven

（吴子毅 译自美国博物馆协会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