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芽
导言:随着“艺术长沙”的临近,周春芽即将向大众正式展出的新作《园林系列》也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在画面中,紫色成为他这一阶段的主色调。他告诉记者,在他女儿出生时,他主要用褐色进行创作,所以他的女儿叫“褐褐”,而现在,他第二个孩子的名字里将带有“紫”字。在周春芽的工作室的创作台上,摆满了他为创作《园林系列》而拍摄的照片和草图,还有为数不少的中国古代名家图册。
“创作系列的演变,随生活经历而变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中,正是周春芽艺术创作路程的描绘。雅昌艺术网通过对周春芽的专访,近距离了解作为“艺术长沙”参展艺术家之一的他是如何解读“艺术长沙”,如何剖析自己的创作思想,对于艺术收藏,他有怎样的心得。
“艺术长沙”,把有影响力的艺术家组合起来
记者:本届“艺术长沙”的展览地点选在长沙市博物馆,您认为当代艺术在博物馆中应该如何交辉相映?
周春芽:我觉得,跟博物馆的关系不是特别大,只是选择了一个展览的地方而已。一方面,当代美术馆做当代艺术展览,感觉博物馆主要展示传统的艺术品为主,但同时,湖南省博物馆连做了三届“艺术长沙”,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因为毕竟博物馆来的观众比较多,艺术展览需要与观众沟通,艺术应该与社会结合,湖南省博物馆让我非常敬佩。他们在做传统展览的同时,还兼顾当代艺术展览,进行新文化的推动。因为今年湖南省美术馆正在装修,所以这一届“艺术长沙”放在长沙市博物馆展出。长沙市博物馆的展厅很有历史感。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这两个博物馆的领导非常有远见,对艺术、文化有推动意识,“艺术长沙”不仅仅是艺术圈的事,它跟这个城市甚至跟整个国家都有互动作用,我觉得 “艺术长沙”最得力、最受益的应该是这个城市的老百姓。
记者:您觉得今年的“艺术长沙”和往届相比有哪些不同的地方?
周春芽:除了第二届我没有参加,第一届、第三届我都去了,总体来讲,“艺术长沙”是一个小型的群展,不是个展,也不是大型的群展。因为展览的条件场地的改变,今年的参展艺术家共四位,是个性突出、非常有意思的四位艺术家群展,整体而言,“艺术长沙”与其他展览不同之处主要在于它是一个小型的群展。
谭国斌选择的艺术家是有特点的,比如上一届,围绕张晓刚和他的一些学生进行展览,主题性非常强,这次四位艺术家来自北京、上海、四川不同的地方,而且这四位艺术家在艺术圈的影响较大,在这个领域里都比较有意思。其他群展的模式大致为策展人定下主题,再找与该主题相关的艺术家,但“艺术长沙”首先确定艺术家在艺术界的地位、其艺术个性及艺术语言的独特性,把已经有影响力的艺术家组合起来的展览。所以,“艺术长沙”的方式不一样,虽然人少,但是产生的效果会大,因为每个艺术家都有其影响力。“艺术长沙”每一次的举办,中国很多地方的不同人群都会来,每次都搞得非常盛大,已经超越了一个学术性展览的范畴。
记者:而策展人由博物馆馆长陈建明担任,您对本次的策展方式有何评价呢?
周春芽:我非常敬佩谭国斌,也敬佩陈馆长,坚持了这么久,他们在中国首都之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城市推动文化、艺术的发展,这一点是非常难得可贵的。前三届特别是前两届,谭国斌作为一位私人收藏家、私人美术馆的馆长,独立策划及承办“艺术长沙”,对城市、社会发展具有深远意义,这样的例子在中国不多,非常难得。据说,这一届政府花费了一些经费支持,我觉得,“艺术长沙”整体的文化意义大于展览本身产生的学术成果。
记者:每届的“艺术长沙”都引起艺术界的关注,那么您如何看“艺术长沙”的学术价值?
周春芽:跟很多展览不一样的是,参加“艺术长沙”的艺术家本身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把这几个人加起来做一个展览,跟一个预先有展览主题的展览不一样,他的主题应该是“艺术长沙”不是说有一个另外的好像一个说法,跟其他展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记者:这些艺术家本身具有一定的名气,他们的学术性也已得到业界的认可,这样的展览方式算不算是锦上添花的一种方式?
周春芽:是这样的,在艺术圈里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但是这个展览更多的是艺术与城市、社会发生互动,这是最重要的。在长沙也有很多学术性的展览,但大多是艺术家自己在玩儿,即艺术家的探索精神、前卫性与社会可以完全没有关系,但“艺术长沙”的定位是“艺术长沙”,应该跟社会,观众发生联系,这个意义是非常大的,而且在中国需要艺术往前走,让更多的老百姓素质提高,他的欣赏艺术的范围更广,这需要艺术跟社会、老百姓结合,将来所有的前卫艺术家都是在儿童中成长的。
艺术演变,伴随生活经历而变化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为即将参加“艺术长沙”而创作的作品。
周春芽:从去年开始,我围绕新题材“园林”进行创作。早前,我在上海做过一次“园林题材”新画的发布会,但基本上是内部观摩;后来在南京艺术学院亦举办过一次展览,主要目的是与学生交流;这次参加“艺术长沙”,算是“园林题材”比较公开地展示,及与社会、观众进行交流。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这次参展的作品与过去的系列相比有哪些重要变化?
周春芽:主要的创作思路变化不大,只是题材有所变化,虽然以前画《桃花》《绿狗》,现在是《园林》,但表现方式差不多,只是针对不同的题材,艺术家的思维方式、感情有一点变化,但是语言、表现手法不变。“园林题材”是一个新尝试,而且放在长沙也很有意思,“园林题材”放在南方比较好,从感觉上比较吻合。
记者:您能跟我们简单介绍一下,从“山石”、“绿狗”、“桃花”到“豫园”几个系列的演变吗?
周春芽:都是生活经历的变化,一个艺术家的艺术思想,包括他的文化跟生活方式都有关系。每个艺术家之所以喜欢画某个题材,肯定是做了很多铺垫,不是突然一下的改变,因为这很难,肯定跟平常的生活方式,了解的情况或者阅读的书、走过的路,抑或结交的朋友,都是有联系的。
记者:以社会思潮为表现形式是这些年中国艺术最突出的特点,然而你从来不追赶潮流,但却又是在艺术思潮中的艺术家,这期间你是怎样把握自己的?
周春芽:艺术家不是将军,不可能指挥千军万马,我们的力量非常小,只有一支笔,但是一个好的艺术家,对社会的贡献,对社会的作用,有可能几千年以后还能起作用。对我来讲,艺术家最重要的是坚持自己的个性,虽然与其他艺术家的想法不一样,总体而言,我希望对社会是积极的态度,但是每个人表现的方式不一样。
我觉得把控就是真诚,你要想表达的东西要很真诚地去爱它,包括恨它,我不会用文字写出来,但会用艺术表达出来,有一些是直接的表达,有一些是间接的,这个不一样,人需要有一些基本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记者:你曾经也推出过一系列的雕塑作品,在形态和手法上很独特,您是怎样看待雕塑和绘画语言的转化呢?
周春芽:艺术没有分这么细,总体来讲,我还是把握在架上艺术的范畴,雕塑也是传统雕塑的概念,画也是油画,其实油画和雕塑都是传统媒体,跟新媒体可能不一样。我基本上还是把握在传统媒体的范畴之内,但观念应该是新的,所以这个转化不会太大,我没有拿摄像机来做艺术,现在很多艺术家可以用照相机、摄像机,或者装置、行为,现在艺术的范围越来越宽广,种类越来越多,但我还是把握在传统的范畴,因为我觉得在传统的范畴里思考很多东西,难度非常大,在传统油画布上思考人类理想、前途等,是很难的,因为工具给你带来局限,在很白的画布里表达很丰富的内容其实很难,但是做好了还是很有意思的。
记者:在您看来,技法跟观念哪个更重要呢?
周春芽:都重要,每个阶段不一样。某一阶段可能技法更重要,比如在大学读书时,技法很重要,首先要学会手艺,到了高年级或者毕业后,观念就变得很重要,如何表达这个东西,表达什么东西,变得很重要。
记者:我看到你有很多传统中国画的画册,这些画册对您的创作有没有影响?
周春芽:影响其实很大的,但是我不会去临摹它,我经常翻开看,了解古人在表现树、山的时候采取的是哪种方式,到现在很多都差不多,很多变化都不大,但是古人对色彩的理解不像当代人,有那么强烈的表达,但是很多东西是相关的。
记者:这些影响会转化到您的画面上吗?
周春芽:潜移默化的,但不是直接的。可能有点儿感觉,但是看不出来,看出来的是周春芽的艺术,不能看出龚贤的感觉,不能看出髡残的影子在里边,也不能看出八大山人的影响,看出来,就是在模仿传统。哪怕再好的艺术家,都不能模仿。
艺术更多的是一种交流,当代艺术其实完成了这个转变,所以当代艺术是比较开放的——西方好的理念,好的语言方式,我们都能学到,同时我们又没有忘记中国传统的文化。
记者:您在四川年轻艺术家群展《捌贰零玖》上首次以策展人身份亮相,您为什么会选择做策展人呢?
周春芽:做策展人主要是为了支持年轻艺术家,因为我们也是一路走过来,年轻的时候很希望有人支持我们做展览。我觉得要给他们创造条件,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有这个社会的关系,我们去说服美术馆,他们会听我们的,刚好参展的四位艺术家都是我认为比较好的艺术家。当时还是限制在油画的范畴,但不是传统的油画,观念性比较强。
记者:您平时跟年轻艺术家有接触?
周春芽:我基本上都是跟年轻艺术家接触,跟他们在一起,自己也感觉很有活力。现在蓝顶年轻艺术家也很多,即使我们互相不见面,因为隔得比较近,相互间也比较了解。比如,我知道郭伟在画什么,别人也知道周老师在蓝顶,他也在画画,大概在画什么。大家在精神上有相互影响,偶尔大家聚一次或者一起吃顿饭、聊一下艺术。此外,艺术家的生活方式有点独特,喜欢聚落性,我不喜欢被放在一个陌生的小区里,我感觉一进蓝顶艺术中心,心里就很踏实,虽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大家,但是我能闻到他们的气息,这个气息对艺术家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艺术家聚集在一起,有利于策展人、画廊主、收藏家等能够及时地与不同的人见面,其实也很有意思,艺术家的机会也多一些,特别是对年轻艺术家机会要多一些,他们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氛围,这个力量很集中。
周春芽工作室中创作台,上面摆满《园林》系列的草图和他拍摄的园林照片
艺术收藏,与艺术创作一样不易做好
记者:“艺术长沙”在当地推荐中国当代艺术,您认为“艺术长沙”对于这个城市的收藏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周春芽:收藏跟艺术在社会产生的影响不一样,当然收藏也很重要,收藏首先对艺术要了解、要喜欢,同时要有钱才能收藏。但是一个城市没有展览,没有美术馆,也没有博物馆,就算有钱,那些有钱的人也不会收藏,也不会喜欢艺术,政府也不会建立公共的艺术体系。中国现在不缺优秀的艺术家,其实缺美术馆、博物馆,缺好的展览。让艺术影响整个社会,提高整个社会文化修养及素质,非常重要。
记者:在您看来,“艺术长沙”是否在做这样的铺垫工作?
周春芽:“艺术长沙”现在不仅仅影响长沙了,它已经影响全中国,在中国连办四届展览活动的地方不多,他能坚持下来非常不容易,也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有这种意识。
记者:作为一名从改革开放初期走过来的艺术家,你亲眼目睹了中国当代艺术演变与发展,你又是如何看待这种变化和当代艺术在中国的现状?
周春芽: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到今天,三十多年,很多中国艺术家做了非常多的努力,虽然仍有很多问题,但总体而言,其实还是发展了。
我觉得是中国艺术家真的很辛苦,除了艺术要寻求自由的状态外,还要注意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情,但是我的观点是,不能等。美好社会是等不来的,必须自己一点一点去做,如果觉得事情不对,要去改变或者批评它,批评以后还要去做。自由是一点一点争取过来的,八十年代初的自由跟现在的自由不一样,中国艺术家的能力仍然很大。
记者:近几年中国艺术品市场越来越火热,您觉得对艺术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周春芽:目前中国艺术在全世界的影响比较大,这与中国的经济发展有关,中国经济发展实际上推动了艺术的发展。一个国家的经济状态不好,艺术很难发展,因为经济好才会有很多支持艺术群体及机构,包括收藏家、美术馆、博物馆、赞助机构等。但是,当艺术进入商品化的状态,这对艺术家肯定是有影响的,但同时又没有影响。因为一位优秀的艺术家不会受影响的,其实艺术在很早已进入商业化阶段,但仍出现很多优秀的艺术家,只要正确对待这种关系。
记者:您是如何处理创作跟市场的关系的?
周春芽:市场不要刻意关心,我觉得听了就听了,不要太认真。还是要热爱自己的艺术,因为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前半辈子在画画的时候,连画能卖钱都不知道,没有因为画卖不了钱我就不画画了;现在画可以卖钱了,还是要搞艺术。我觉得,还是艺术家是不是坚守个人艺术理想的问题,如果这个事情不怕,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优秀的艺术家,优秀的艺术家都会处理很多关系。
在九十年代初,中国艺术家是没有市场的,当时台湾画廊直接在我这购买,那时很便宜,很多大的作品都是几千块人民币一张,现在拍卖会上卖几百万,上千万,但与我无关,是收藏家赚钱,也应该他们赚钱。
大多数艺术家,像蓝顶98%以上的艺术家销售都是不好的,他们的生活还是有困难,有一些人连房租都租不起的,必须要有一个另外的职业,这个社会还是需要更多的人来支持艺术。很多艺术家也需要生活,需要买画册,需要买颜料,需要去看展览,需要工作室,都要花钱。
记者:当代艺术的收藏是很独特的体验,我听说您也收一些年轻艺术家的作品?
周春芽:我收藏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是为了支持他们。某些艺术家房租有困难,我买他一张作品,他能交一年的房租。当代艺术的发展有一定难度,因为当代艺术具有前瞻性,艺术家的想法普通人无法理解,只有等到某个艺术家已经成名,在历史上有地位了,他了解了,才去收藏,所以当代艺术家的收藏比传统艺术要困难一些。但这需要更多人去理解及支持年轻艺术家,否则没有往前走的艺术家,也就没有后来的艺术家,也没有传统,所以这是一种方式。
记者:您有个人收藏的一些作品吗?
周春芽:我很少专门收藏其他艺术家的作品,有一些艺术家会收藏古画,或者其他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我很少。我收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是对他们的支持。
记者:您为什么会没有收一些古画或者是当代艺术出名艺术家的作品?
周春芽:我是一个创作者,收藏是我想去做的事情,但是收藏属于另一个领域,比如古画鉴定是非常大的学问,需要深入的研究,这是一个事业,艺术收藏和艺术创作都一样,要做好都是很困难的。
记者:谢谢!